


作者: 来源: 牡丹晚报 发表时间: 2025-08-22 10:01
□安宇影
母亲总是喜欢在田埂边缘巧妙利用空地,比如在瓜田旁栽几株生菜,在花生地边种一排高粱,或在菜园边缘点缀几棵指甲草,皆是她的匠心独运。而她最偏爱的,莫过于在玉米田中穿插种植绿豆。这不仅是母亲的喜好,似乎家家户户都喜欢这样,庄稼人,总是把每一寸土地都利用到极致。
然而,年幼时的我却对这种“混搭”不甚喜爱,因为母亲总是让我去玉米地里摘绿豆。等玉米长到一人高的时候,绿豆也悄然成熟了,一个个饱满的绿豆荚深绿中泛着黑色,眼瞅着随时就要炸开。正值立秋前后,天高云淡,但秋日的酷热却丝毫不减夏日之威。玉米林立,像一片无边的青纱帐,宽大的玉米叶子密不透风,叶子上的锯齿更是令人望而生畏,拉到脸上、脖子上、胳膊上火辣辣地疼。相比之下,绿豆秧则比较矮小,伏在地上,还不到半米高。七八岁、十来岁的小孩子,手脚麻利,像小猴子一样,钻进密密麻麻的玉米地里,正好可以摘匍匐在地的绿豆。
母亲把我们摘回的绿豆荚摊在平房顶上晾晒。绿豆荚很快就由深绿变黑,那黑色那么纯净,像水洗过一样。黑色的绿豆荚在秋阳的暴晒下,迅速炸开,绿莹莹的豆子欢快地蹦了出来。晚上,母亲在昏黄的灯下搓豆荚,尽管晒得干嘣嘣的豆荚有些扎手,然而母亲并不戴手套,直接就用双手搓。我也学着母亲的样子,去搓豆荚,却被扎得生疼。母亲看见了,心疼地揉着我的手,找来一双手套让我戴上。我关切地询问母亲的手是否也疼,她微笑着摇头。我不信,去触摸母亲的掌心,只见她的手掌上满是厚厚的茧子,有一些裂开的地方则缠着胶布,在无声地诉说着她的辛劳。我惊愕不已,母亲的手何时变成了这个样子?我记忆中她的手也是白嫩细腻的啊!
新绿豆一颗颗滚圆饱满,盛在白色的瓷盆里,如一颗颗翠绿的珍珠,晶莹璀璨。母亲抓两把新绿豆泡在碗里,半天后,待绿豆胀大一点,再下锅煮。绿豆汤清热败火,特别适合祛除暑热和秋燥,而新绿豆更多了一分清香,令人回味无穷。
母亲还擅长发豆芽,她把绿豆放在一个深点的瓦盆里,倒入凉白开,盖上一块薄纱布,每天换一次水,几天工夫,一盆脆嫩的绿豆芽就发好了。自己发的绿豆芽美味又健康,炒一盘酸辣绿豆芽,是一道十分开胃的小菜。
不起眼的绿豆,浑身都是宝。母亲把搓下的豆荚存放在柴房一角,到了冬天,可以喂羊,也可作燃料。就连地里枯黄的绿豆秧,也是上好的柴火。
绿豆的生长环境很不好,闷热,难见阳光,但这丝毫也不影响其生长。它们勤勤恳恳,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人们,这不正是父辈们的真实写照吗?他们默默耕耘,在那些艰难的岁月里,辛勤劳作,支撑起家庭,让我们得以健康成长。而无数平凡的劳动者,亦如绿豆般,虽不起眼,却以不懈的努力书写着生命的价值。
几十年的时光一晃而过,那段在玉米地中摘绿豆的童年时光,早已在岁月流转中沉淀为心底最温润的印记。母亲布满老茧的手掌温度,掌心被豆荚刺痛的触感,还有新煮绿豆汤袅袅的清香,都化作时光馈赠的礼物,在记忆深处静静流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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